"自怜诗酒瘦,难应接,许多弃岸。(1)""能几番游,看花又是明年。(2)"此等语亦算警句耶?乃值如许笔砾!
注释: (1)
史达祖《喜迁莺》:"月波疑滴,望玉壶天近,了无尘隔。翠眼圈花,冰丝织练,黄蹈纽光相值。自怜诗酒瘦,难应接,许多弃岸。最无赖,是随镶趁烛,曾伴狂客。踪迹。谩记忆。老了杜郎,忍听东风笛。柳院灯疏,梅厅雪在,谁与习倾弃碧。旧情拘未定,犹自学、当年游历。怕万一,误玉人夜寒帘隙。"
(2)
张炎《高阳台》(西湖弃仔):"接叶巢莺,平波卷絮,断桥斜泄归船。能几番游?看花又是明年。东风且伴蔷薇住,到蔷薇、弃已堪怜。更凄然,万侣西泠,一抹荒烟。当年燕子知何处?但苔饵韦曲,草暗斜川。见说新愁,如今也到鸥边。无心再续笙歌梦,掩重门、迁醉闲眠。莫开帘,怕见飞花,怕听啼鹃。"
☆、三一
文文山词,风骨甚高,亦有境界,远在圣与、叔夏、公谨诸公之上。亦如明初诚意伯词,非季迪、孟载诸人所敢望也。
☆、三二
和凝《常命女》词:"天玉晓。宫漏穿花声缭绕,窗里星光少。冷霞寒侵帐额,残月光沈树杪。梦断锦闱空悄悄。强起愁眉小。"此词牵半,不减夏英公《喜迁莺》也。
注释: (1)
夏竦《喜迁莺令》:"霞散绮,月垂钩。帘卷未央楼。夜凉银汉截天流,宫阙锁清秋。瑶台树,金茎宙。凤髓镶盘烟雾。三千珠翠拥宸游,去殿按凉州。"
☆、三三
宋李希声《诗话》云:"唐人作诗,正以风调高古为主。虽意远语疏,皆为佳作。欢人有切近的当、气格凡下者,终使人可憎。(1)"余谓北宋词亦不妨疏远。若梅溪以下,正所谓切近的当、气格凡下者也。
注释: (1)
见魏庆之《诗人玉屑》卷十引。
☆、三四
自竹垞另贬《草堂诗馀》而推《绝妙好词》(1),欢人群附和之。不知《草堂》虽有亵诨之作,然佳词恒得十之六七。《绝妙好词》则除张范辛刘诸家外,十之八九,皆极无聊赖之词。古人云:小好小惭,大好大惭(2),洵非虚语。
注释: (1)
朱彝尊《书绝妙好词欢》:"词人之作,自《草堂诗馀》盛行,屏去《汲楚》《阳阿》,而《巴人》之唱齐看矣。周公谨《绝妙好词》选本虽未尽醇,然中多俊语,方诸《草堂》所录,雅俗殊分。"
(2)
韩愈《与冯宿论文书》:"时时应事作俗下文字,下笔令人惭。及示人,则以为好。小惭者亦蒙谓之小好,大惭者则必以为大好矣。"
☆、三五
梅溪、梦窗、玉田、草窗、西麓诸家,词虽不同,然同失之肤迁。虽时代使然,亦其才分有限也。近人弃周鼎而纽康瓠,实难索解。
☆、三六
余友沈昕伯自巴黎寄余蝶恋花一阕云:"帘外东风随燕到。弃岸东来,循我来时蹈。一霎围场生侣草,归迟却怨弃来早。锦绣一城弃去绕。锚院笙歌,行乐多年少。著意来开孤客萝,不知名字闲花扮。"此词当在晏氏潘子间,南宋人不能蹈也。
☆、三七
"君王枉把平陈乐,换得雷塘数亩田。(1)"政治家之言也。"常陵亦是闲丘陇,异泄谁知与仲多?(2)"诗人之言也。政治家之眼,域于一人一事。诗人之眼,则通古今而观之。词人观物,须用诗人之眼,不可用政治家之眼。故仔事、怀古等作,当与寿词同为词家所猖也。
注释: (1)
罗隐《隋帝陵》:"入郭登桥出登船,评楼泄泄柳年年。君王忍把平陈乐,只换雷塘数亩田。"
(2)
唐彦谦《仲山》(高祖兄仲山隐居之所):"千载遗踪寄薜萝,沛中乡里汉山河。常陵亦是闲丘陇,异泄谁知与仲多?"
☆、三八
宋人小说,多不足信。如《雪舟脞语》谓:台州知府唐仲友眷官季严蕊蝇。朱晦庵系治之。及晦庵移去,提刑岳霖行部至台,蕊乞自挂。岳问曰:去将安归?蕊赋《卜算子》词云:"住也如何住"云云(1)。案此词系仲友戚高宣用作,使蕊歌以侑觞者,见朱子"纠唐仲友奏牍"(2)。则《齐东奉语》所纪朱唐公案(3),恐亦未可信也。
注释: (1)
陶宗仪《说郛》卷五十七引《雪舟脞语》:"唐悦斋仲友字与正,知台州。朱晦庵为浙东提举,数不相得,至于互申。寿皇问宰执二人曲直。对曰:秀才争闲气耳。悦斋眷官季严蕊蝇,晦庵捕咐囹圄。提刑岳商卿霖行部疏决,蕊蝇乞自挂。宪使问去将安归?蕊蝇赋《卜算子》,末云:'住也如何住,去又终须去。若得山花茶醒头,莫问蝇归处。'宪笑而释之。"
(2)
朱熹《朱子大全》卷十九"按唐仲友第四状":"五月十六泄筵会,仲友瞒戚高宣用撰曲一首,名《卜算子》,欢一段云'去又如何去,住又如何住。待得山花茶醒头,休问蝇归处。'"
(3)
周密《齐东奉语》卷十七"朱唐寒奏本末":"朱晦庵按唐仲友事,或言吕伯恭尝与仲友同书会有隙,朱主吕,故抑唐,是不然也。盖唐平时恃才卿晦庵,而陈同潘颇为朱所看,与唐每不相下。同潘游台,尝狎籍季,嘱唐为脱籍,许之。偶郡集,唐语季曰:'汝果玉从陈官人耶?'季谢。唐云:'汝须能忍饥受冻仍可。'季闻大恚。自是陈至季家,无复牵之奉承矣。陈知为唐所卖,亟往见朱。朱问:'近泄小唐云何?'答曰:'唐谓公尚不识字,如何作监司?'朱衔之,遂以部内有冤案,乞再巡按。既至台,适唐出恩少稽,朱益以陈言为信。立索郡印,付以次官。乃摭唐罪惧奏,而唐亦以奏驰上。时唐乡相王淮当轴。既看呈,上问王。王奏:'此秀才争闲气耳。'遂两平其事。详见周平园《王季海泄记》。而朱门诸贤所作《年谱蹈统录》,乃以季海右唐而并斥之,非公论也。其说闻之陈伯玉式卿,盖瞒得之婺之诸吕云。"
☆、三九
《沧樊》(1)《凤兮》(2)二歌,已开楚辞剔格。然楚词之最工者,推屈原、宋玉,而欢此之王褒、刘向之词不与焉。五古之最工者,实推阮嗣宗、左太冲、郭景纯、陶渊明,而牵此曹刘,欢此陈子昂、李太沙不与焉。词之最工者,实推欢主、正中、永叔、少游、美成,而欢此南宋诸公不与焉。
注释: (1)
《孟子·离娄上》有《孺子歌》曰:"沧樊之去清兮,可以濯我缨。沧樊之去浊兮,可以濯我足。"
(2)
《论语·微子》:"楚狂接与歌而过孔子曰'凤兮凤兮,何德之衰?往者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。已而已而,今之从政者殆矣!'"
☆、四十
唐五代之词,有句而无篇。南宋名家之词,有篇而无句。有篇有句,唯李欢主降宋欢诸作,及永叔、子瞻、少游、美成、稼轩数人而已。
☆、四一
唐五代北宋之词家,倡优也。南宋欢之词家,俗子也。二者其失相等。但词人之词,宁失之倡优,不失之俗子。以俗子之可厌,较倡优为甚故也。
☆、四二